你那边几点?Here There

EP29. 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女脱口秀演员们

歪脑听 Season 1 Episode 29

近几年在中国,脱口秀尤其是单口喜剧,成为备受年轻人喜欢的娱乐方式,线上综艺和线下演出蓬勃发展。同时也多次掀起舆论风波。言论审查一直是高悬在脱口秀行业从业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同时,在海外,年轻华人纷纷拥抱这一冒犯的艺术,用中文或英文表演单口喜剧,华语脱口秀俱乐部也在世界各地涌现,那么在中国国内和海外讲脱口秀有哪些不同?一场优秀的脱口秀表演,最重要的特质是什么?在海外讲脱口秀就完全自由了吗?今天我们邀请了三位女脱口秀演员一起来聊聊这个话题。 

感谢收听,欢迎点赞、收藏、转发。更多精彩内容敬请关注歪脑网站、INS、脸书、YouTube频道

Victoria:

你先把观众逗笑逗笑了以后最后那个底,你可以说一些你想说的话。

 

Blank:

我觉得脱口秀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在讲自己的观点,但是它是用好笑作为一个能让你听进去的工具。所以我是觉得是有自己的思想同时,也好笑吧。就是大家其实都有一个共识。中国喜剧就是要完蛋了。

 

Vickie:

就是必须稿子要审批。连Opic Mic稿子都要拿去审批。这是对于脱口秀来说,这是根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片头:

不同时区,不同生命体验。相通的情感和语言,欢迎收听你那边几点。每期我们会邀请来自世界不同地区的华语来宾,谈一些共同关心的话题和故事,观察相似议题在不同土壤生长的模样。

 

主持人Freya:

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你那边几点》。我是歪脑驻台湾的特约记者Freya。近几年在中国,脱口秀尤其是单口喜剧,成为备受年轻人喜欢的娱乐方式,线上综艺和线下演出蓬勃发展的。同时也多次掀起舆论风波。言论审查一直是高悬在脱口秀行业从业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同时在海外年轻华人纷纷拥抱这一冒犯的艺术,用中文或英文表演单口喜剧,华语脱口秀具乐部也在世界各地涌现,那么在中国国内和海外讲脱口秀有哪些不同?一场优秀的脱口秀表演,最重要的特质是什么?在海外讲脱口秀就完全自由了吗?今天我们邀请了三位华人脱口秀演员一起来聊聊这个话题。他们分别是现在在华盛顿的Victoria Hi Victoria,你好。

 

Victoria:

大家好。我在华盛顿DC现在9点05分早上。

 

主持人Freya:

你好,然后我们欢迎还有在伦敦的Blank, Hello Blank.

 

Blank:

你好,我现在在伦敦。现在是下午的两点。

 

主持人Freya:

以及还有来自台湾在上海待过十年。目前在纽约的Vickie. Hello Vickie.

 

Vickie:

Hello, 大家好。其实我现在人在密西根,也是早上九点。

 

主持人Freya:

好欢迎大家。首先还是请你们先各自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哦,尤其是跟喜剧脱口秀表演相关的一些经历,你们从事脱口秀表演的初衷,你们讲脱口秀的一个简单的经历的介绍。Vickie,你开始吧。

 

Vickie:

好,我是大概7年前开始讲脱口秀,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讲英文脱口秀为主,讲这么多年来,从上海开始,然后回到台北,然后现在到纽约。最酷的经验应该是帮Asuko Katsuka,她是一个台日混血在美国长大的脱口秀演员,我在台北帮她做过开场。用英文讲,我现在在纽约。算是主办两个秀。一个秀是我自己制作的,叫做Wayne's World Comedy,然后大概一个月一次。还有另外一个是我是Women's Comedy Collective的,其中一个主持人那我们大概也是每个月大概有一两场的表演。

 

主持人Freya:

那你之前起步是在上海,是吗?然后之前在上海工作十年,从那里开始讲脱口秀然后在上海讲了很久。能简单聊一聊就是当时为什么是是有一个喜剧的启蒙,或者是说你当时开始从事脱口秀表演的初衷,以及在上海稍微讲一下这个经历。

 

Vickie:我当初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就只是很喜欢去看表演。然后那个时候上海有一个 Comedy Club叫做 Kung Fu Comedy,然后我去看了很多场表演,但是一场,一场看下来就是2017年。那个时候大部分讲脱口秀的还是白人,男性为主,特别是英文场。然后我就听了很多老外抱怨中国女生很神经病之类的。啧,一些笑话就刻板的,因为听不下去。然后对一些刻板印象我就听不下去。就觉得说那我是不是,既然我能讲英文,我是不是也应该上台反驳一下。这是当初的一个小小的初衷然后。所以在上海讲了几年,在上海讲了五年,然后两年前回到台湾然后今年才搬到纽约。

 

主持人Freya:

来,Victoria,你简单介绍一下你的经历呢?

 

Victoria:

我的经历非常的短其实。我严格来说,我觉得我算是个脱口秀长期爱好者,那我之前是在香港,然后在香港的时候,我其实一直也是看线下的广东话脱口秀的,那个时候就萌生了想讲的意思。但是当时呢,香港没有这个普通话的脱口秀具乐部,所以我没有办法去讲。我是今年3月刚刚来的美国。那来了以后就发现美国这儿有普通话的脱口秀具乐部。我就开始讲,我开放麦讲了没有多少场,女权脱口秀讲过一场。然后我在正常的脱口秀讲过两场。我从其实就只讲过三场。

 

主持人Freya:

在一个起步的阶段,非常非常非常年轻,但是是一个非常长久的行业观察者是不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国内脱口秀节目?

 

Victoria:

我国内脱口秀节目的话,就是从今晚80后我就开始关注了,就是李诞的那个节目。

 

主持人Freya:

那算是最早之一的脱口秀,的电视节目。

 

Victoria:

是的然后,如果要说喜剧启蒙的话,我可能会更早一点,因为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相声和小品还有就是曲艺杂谈,那个节目我还试着去表演过里面的一些作品。所以我那个时候可能我怀疑就已经种下了什么喜剧的种子。后来又喜欢情境喜剧就看了很多部,我觉得第一次接触线上的脱口秀,应该是看黄子华的那个线上专场,他那几套的专场香港,

 

主持人Freya:

那也算是华人里面,脱口秀比较早的了,

 

Victoria:

对,o g 嘛,就是广东话,普通话,黄子华。应该都算是o g,

 

主持人Freya:

然后blank,可以稍微介绍一下你几句的经历吗?

 

Blank:

这开始是在差不多四五年前,我在国内是先开始讲中文单口喜剧,在沿海地区。大概讲了一年多,然后后面因为出国留学,然后就来到了英国伦敦,学习的同时也就顺便去参与了一下当地的英文演出,然后到现在为止,到年底的话,已经在英文演出三年了。

 

主持人Freya:

已经三年了,相当丰富的一个从业的经历。

 

Blank:

相对吧。在国内我是只用中文,然后出国以后我刚开始是用中文,后面发现英文的这个环境,机会更多,我也更喜欢。所以现在我目前是只用英文来演出。

 

主持人Freya:

嗯, 那这个具体的我们后面再聊一聊。过去一两年,国内脱口秀行业发生了蛮多事件的。就包括池子被封杀 ,House的事件,以及后来笑果被巨额罚款啊,等等以及最新的杨笠的事件等等。那你们是怎么看待呢?首先,Victoria,你是做一个行业很早就开始看,尤其是线上的节目啊之类的。你怎么看待国内脱口秀市场的这些浮浮沉沉,还有近两年的这些被封杀的事件呢?

 

Victoria:

嗯, 肯定是觉得愤怒的。当下。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我觉得House的段子根本就算不上犯了什么禁忌。这是我第一个想法。然后我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对整个行业造成这种负面,所以他对笑果罚款的时候,我是非常震惊的,然后我当时还在香港,香港也在经受一次这种脱口秀受到政治环境影响的这样一个情况。当时刚好是19年以后。19年以后,我去线下的专场去听的时候演员很显然会有很多政治的考量。比如说大家在喊一些敏感词的时候,大家就会说我们还是要表演的,你们不要再说了这种话,就是这种寒蝉效应。我觉得是非常可怕的。

 

主持人Freya:

Blank,你是自己之前有在国内讲过。然后也会跟一些国内喜剧圈的同行有一些交流。比如说,你观察,看他们在国内喜剧圈的同行。最近就是近两年有受到或多或少的这些影响吗?

 

Blank:

有的,就是就这些报导里面,有一些算是我的朋友,就是大家其实都有一个共识中国喜剧就是要完蛋了。就是中国喜剧没有未来,就大家都是能过一天。是一天都是比较悲观的态度。对,就这件事情只能说出乎意料,但是又没有那么出乎意料。就是大家都知道,这迟早一天会来,因为在国内做喜剧本来就是一个危险行业吧。只不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块石头会落到谁身上?

主持人Freya:

那像他们的话,就是还在坚持,还是说有改行,还是怎么样就是这些事件越来越升级,之后会有,就是像刚刚Victoria所讲的寒蝉效应,自我审查吗?

 

Blank:

就我觉得也是跟个人不同,就看每个人的追求是不是一样的,就有些喜剧演员,大家就这样一些观察类的段子,对他们来说影响就没有那么大。但是有些人,如果是想要表达自己观点的,那对他们来说肯定是更加寒心,毕竟也是要吃饭的做一套,然后自己真正怎么想那也很难说,就他们有些人也可能就私下会创一些别的场,也有可能就是他们也就把这个想法埋在自己心里。这也都不太一样。

 

主持人Freya:

嗯,就是根据每个人的这个对于喜剧的追求和理想的期待不一样,所以他们的反应也会是不一样的。

 

Blank:

是的。

 

主持人Freya:

那Vickie你在上海讲脱口秀的时候其实你是蛮早开始在上海讲那个时候的话。你有经历,或者是看到过类似的就是审查引发的事件吗?

 

Vickie:

我觉得自我审查我是从第一次开放麦开始就有的。我特别是身为台湾人在中国国内讲脱口秀。我从一开始就是有被警告说那个不要讲台湾,天安门Square,这些东西都不要提。那个时候刚开始,真的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心情,因为我们都是毕竟特别是英文喜剧没有什么钱可以赚,大家在这边不算是工作,大家都是兴趣,那怎么样去保护这个群体,确保说大家都还有场子可以讲,大家是出于一种互相照顾的心情在自我审查,那我自己后来是经过了就偶尔会说 哦,那个现在具乐部被公安来查,然后可能接下来这几个月要低调一点,然后可能过几个月就风头过了,又好一点。但是House那个时候事情发生,那时候我已经人不在中国,那我身边的朋友通常都是蛮悲观的。他们都还是有继续在做喜剧表演,但是就是必须稿子要审批。连开放麦稿子都要拿去审批。这是对于脱口秀来说。这是根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你等于是把这个format整个打乱掉。我自己本身我身边有喜剧演员是被请去喝茶过的,那我自己也被请过喝茶还不是为了讲话我是。

我身边有一个演员朋友在上海封城之后帮我订了一件T恤。上面就英文写 Shanghai Lockdown Survivor哦。然后就为了这件T恤被请。到公安局去签了一个声明。说什么我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穿这件衣服之类的。

 

主持人Freya:

天哪,那这件T恤的话是怎么被得知的?当然这是有点题外话了,就还蛮荒唐的。

 

Vickie:

啊,真的很荒唐。我那时候被请去的时候他们是直接给我看一个名单。名单上面就有我的英文名,因为是我朋友帮我订的。他就没有用我中文名然后我就想说是谁听说?我根本还没见到。那个时候已经打包,被送到纽约去了。本来还觉得整个事情很莫名其妙。可能是他们诬赖我,而且身为台湾人进中国的公关局是很令人紧张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Freya:

对啊,这也算是一个非常荒唐又独特的事件。

 

Vickie:

是他们应该是直接从淘宝的卖家那边拿到名单。然后一个一个帮我订的那个朋友,他也被请去喝茶。而且被请去喝茶的时候是上海封城快要一周年的时候,所以他们可能因为白纸运动的关系,很担心有人会想要一周年的时候,想要再闹什么其他的事情,那个比较是想要洗去我们的记忆对。

 

主持人Freya:

啊就是回到我们脱口秀这个本身啊,就是稿子要审批,然后在一些采访中就是行业从业者一些脱口秀具乐部的负责人啊,或者是演员都不止一次提到。就是每次表演之前演员的读稿视频,表演文本都只有在报批准之后演出才可以公开售票,就是类似的这种内容的报批审核还有现场监督。Vickie,你当时已经有吗?就是你当时的具乐部就已经需要内容提前报批了吗?还是只是说敏感议题不能碰?

 

Vickie:

英文的场子比较不一样的是我们本来就没有办法卖票,因为大概18年以后,上海那边至少是开始会查演员的签证,那我们大部分我是台湾人,所以我就是一个灰色地带,我算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这个吵不完。但是大部分的外国人是拿工作签证可能是教书,可能是上班,但是没有人是拿表演签证。所以,严格来讲,我们是都不能卖票的,对,所以我们还没有,我只有一次表演碰到是有卖票,然后事后被查到我们稿子没有审批,然后主办人有被请去喝茶,但是那个是比较少数。英文场算是好处吗?没有钱可以赚,但是相对的,至少我那个时候的审查是比较稍微少的。

 

主持人Freya:

但是在当时就是英文之外,脱口秀具乐部,他们都是已经开始提前报批了是吗?

 

Vickie:

这个我不清楚。

 

Blank:

这个我可能会再理解。对,就这个,报批是都有报批的,主要是它的力度,不太一样。虽然我最开始演出的时候就在house,这个各种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一样都是要报批。但是我觉得这就是很正常的是那种就是大家都知道我们交一份绿色的稿子,然后我们演一份另外的稿子报批,也就等于是做个形式,大家也都是那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就大家有关部门他们其实也都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去审查,就我们从小到大,我觉得就比如说要录的通知书之类的这种官方程序的时候,都稍微收着点说,然后实际上做的都是另外一回事的。

 

Victoria:

对,我就是很好奇,因为我就是听一个线上的脱口秀演员说现在的报批时间要一个多月,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之间。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个时间上的报批时间,有没有什么大概的,我觉得一个多月对两到两个月之间对我来说太可怕了,因为他这样子的话相当于他准备一篇稿子。他要一个多月以后才能讲。

 

主持人Freya:

对,就像刚刚blank.你说的,你有看到说这个暴批以前可能是比较行事,走流程的,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紧,然后现在是大概是一个什么程度。

 

Blank:

我觉得最主要的还就是house事件应该算是一个分水岭,出事了之后那阵子肯定是最严的。现在可能是稍微又放宽了一些,但是我经验仅限于非上海,北京的地区。上海,北京应该还是最严的地方,就一般还有那个上海封城的时候。那时候上海市政府有说就是明明禁止各单口演员都不能开这个相关的玩笑。一般我觉得就是出事的时候风头就会紧一点,然后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就会松一下。就跟中国的其他事情一样。

 

主持人Freya:

概括得很很准确,那,除了这个内容的审查,报批,其实还想谈另外一个方向的一个限制吧。就是现场监督或者说有时候是官方组织,有时候甚至不是官方组织,而是一些热心群众,比如说house事件,就是一个现场的观众后来在微博举报这类似的这种现场的监督,还有观众的举报,你们是怎么看待的?就是比如说Blank你的观察下这种在于从业者来说,是经常遇到的吗?

 

Blank:

对我来说就是真正的来自官方机构的相关人员,并没有那种群众更加可怕,因为我觉得官方人员就是我在现场,在国内现场也有见到过,就是那个时候他们来审查的时候,大家也就是领一份薪水,然后大家也就是做做样子,当然也有他们是真心想要为部门服务的。但我觉得更可怕的还是那种就是应该是House事件之后,我在微博上有看到那个文章,就有些有观众就什么自愿参加了很多当志愿者,去剧场里面去看了点演出,然后分享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觉得这种自愿式的红卫兵对我来说是更加可怕的一些。

 

主持人Freya:

那,Victoria,你有补充吗?就是从你的观察来说,就是随着脱口秀越来越流行,然后观众群体也是各种都有,然后你会有看到观众去举报脱口秀演员这种就是这几年是越来越多了吗?

 

Victoria:

我觉得首先就是有举报的可能性。这件事情对演员和观众之间的信任感影响是非常的大的,因为脱口秀其实最重要的尤其是线下是你和观众之间那种互动,那种默契嘛。但是你知道底下有可能做了一个举报你的观众,你讲话不由自主的其实就是会担心,这种审查真的是很不自觉的,然后我最近看的一个专场那个演员他是在美国讲的,但是他依然在讲完以后说你可以打我,你可以骂我,但是请不要举报我。然后最后讲了house这个事情,就是其实对所有的演员应该是有影响。然后我觉得那个时候刘洋的那个易海洛斯专场还读了一张,一段特别大的免责声明,就是说我刚才讲的什么什么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不是那个意思,是这个意思就很夸张,对。然后我就听说国内的话应该是,我觉得上海可能甚至比北京更严重一点。我听说是这个样子具体为什么我就不好说。

 

主持人Freya:

对,Blank说的这种可能对于从业者演员来说,是比从上到下的审查是更加可怕的。那再说说到海外,其实现在海外的话也是越来越多年轻的华人开始尝试脱口秀。中文的脱口秀具乐部也非常之多。那,Blank,你是去英国留学之后先讲中文单口,后来专注英文的,你刚刚在一开始有提到,那为什么后来就是完全专注英文的呢?其实中文脱口秀在我们看来好像蛮多蛮繁荣的,你所经历的就是海外的中文喜剧的环境是怎么样子的呢?是是乌托邦的美好的吗?还是说会有一些还是比较复杂的不一样的、参差不齐的?

 

Blank:

我这个要是说了,对我们这边当地的组织的频道可不太好,但没事,我继续。就我觉得是反过来的,就是我来这边追求的是一个想要自由表达的环境,但我来这边发现他们想要的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觉得既然都出国了,就大家都已经没有文化之类的审核的限制。我本来以为大家会更加的畅所欲言,能够讲更多真正好笑的东西。但我觉得这边的单口喜剧他们还是搞笑为主吧。就怎么说呢就是大家一起更像是年轻,因为英国这边和美国不太一样。我觉得美国这边应该有很多真正的移民。英国这边还是留学生比较多,观众群体也是比较基本上是18到25岁之间的年轻人。大家就是在一起团建一下,突突乐,并没有真正的对单口喜剧有很深的追求。所以我就放弃了在中文喜剧这边继续深造。

 

主持人Freya:

这一点很有意思。我们后面会再聊。一聊就是一个脱口秀表演,目的是为了纯搞笑,还是说其实应该有更高,更不一样的东西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表演。这我们后面再说。然后,Victoria,你在美国的观察是怎么样子的呢,就是中文单口喜剧的环境。

 

Victoria:

美国的话很神奇。我开始去听他们第一场线下专场,可能就是大概4个月前吧。然后我就加入了那个具乐部,短短的时间内我们就每一次线下都会多那么几十个观众,然后多那么几个演员就每一场多几个,每一场多几个。一开始我们具乐部人特别少,可能就四五个吧。到现在已经有十四五个人了。这个发展就在这几个月内发展的特别的快。我觉得是跟那两个脱口秀节目的出圈是非常有关系的。大家都想来听脱口秀了。所以这个事情,因为本身其实DC这个地方跟纽约不太一样,它没有纽约华人多,但是我们这边的主要组成人员其实留学生还是很多的,就是说工作的人还是偏少一点。所以你平时讲的那个话题吧呃,你讲太职场或者太成人的话题有时候下面观众可能听,不懂给的反应会不够多。你就是得找这种更general的话题比如说啊,去餐厅吃饭呀,去租房呀,下面的笑声会多一点那长期以往的话。他这样子你,因为你渴求观众的笑声。嘛再加上你可能讲政治的东西都有两个concern。一种是你真的怕下面的人会是有小粉红。这个是真心害怕的就甚至不是说脱口秀的管理人员在审查你的稿子。你自己都会害怕这件事情。第二个的话就是渴求笑声,那么你想讲大家都能get到的话题,那你自然而然就会往更加往更大众的那个话题去靠,那我不知道是不是更厉害的脱口秀演员。他可以什么话题都可以让大家笑,因为我发现就是说这个话题的选择非常重要。所以后来我的话题我一开始讲的是我一开始去是去女权脱口秀讲的。所以我讲的是一个爹味的一个话题嘛,就是说讲是吐槽男人的在女权脱口秀反应特别好。当然女权脱口秀本来那个环境也是好,就是他们对于政治类的以及这种性别类的笑话容忍度和这种接受度也是更高的,我同样的一个段子后来就去普通场讲下面黑压压的全是男的,第一排然后我当时讲的时候本来就有点怕了,讲完以后觉得好几个我应该想的包袱的地方,下面没有反应,他们就是没有笑。后来我就换段子了。我就不那么爱讲女权的了在普通场。

 

主持人Freya:

了解,这个跟刚刚Blank所讲的其实也是一样的一个类似的一个观察,就是在海外讲中文脱口秀其实也并没有一个完全自由的一个空间,还是会有很多的担忧,顾虑,或者说从受众的角度,或者是同行的从业者的角度来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喜剧,追求或者是价值观,是这样子吗?就是在海外的这样一个中文脱口秀的圈子。

 

Victoria:

是的,即便没有审查,但是大家其实对话题都是有筛选的,没有那么的自由,我觉得。所以我之后也萌生了想去讲英文脱口秀的想法,但是现在就是一个想法。我觉得中文脱口秀这边,一个是听众真的是少,海外华人圈子就毕竟只有那么多嘛。对,第二个就是真的是我想脱离这种自我审查的或者这种话题限制的,这种讨厌的境地,我其实还挺不舒服的。

 

主持人Freya:

嗯,那Vickie你从上海讲了好几年,然后后来回到台湾,然后又去美国,之后继续讲。就是一开始会不适应,就是不再需要自我审查,不再需要顾及那些敏感议题之类的吗?以及你现在在美国一般脱口秀都会讲哪些主题内容呢?

 

Vickie:

是真的蛮有意思的,因为我是在台湾长大嘛,所以从小是没有言论自由,这方面的限制,然后到上海学的自我审查。刚回到台北的时候,我是发现我完全没有政治色彩的段子,而且我发现我还抓不到那个感觉,不太会写。然后开始练习写政治方面的段子,然后演变到现在我在纽约有时候纽约,我真的,我就会跟观众开玩笑说我这边当作是Pro Taiwan的TED Talk。我上台,我会硬要讲。我要讲台湾现在在奥运为什么是中华台北而不是台湾国旗,巴巴巴巴巴这类的。我会想要特别是我知道,因为台湾小,然后可能很多美国人可能在新闻里面有听到台湾,但是不一定生活中有认识台湾人。所以我就会利用这些场子想说让他们多认识一下台湾写了更多,因为我在中国国内当然没有办法写任何关于台湾的段子。所以我自己的不管是身份认同还是一些一刻板印象或是文化上面的一些笑话是本来是完全没有的,但过去这一年我就写了不少。一方面是想要帮台湾做一点宣传吧,然后另外一方面也是就在中国那么多年没有办法写这些, 没有办法讲这些,其实是蛮压抑的,虽然当下是告诉自己说我是为群体好,我是要保护其他的演员。但是现在会觉得说既然能讲我要多讲。不过我上个月我参加了 Crazy Lap拉风喜剧的一个表演。他们大部分在纽约。他们是做中文场而且做得蛮好的中文场做得很大。但是他们每个月有一次英文场。然后我就受到邀约去讲,他们一邀我就问说,那我可以讲台湾的段子吗?然后邀我的那个演员就说还是不好吧,那个场子里面不知道观众的接受度怎么样,还是少讲一点。所以,就算只要是中国人主场,就算是讲英文,就算是人在美国,还是有一个自我审查的元素在。我就觉得那如果当下场子后来讲得很顺,没有问题,然后也没有人抱怨什么,没出事。但我自己上台之前,我是那个在上海上台。之前,那种忐忑又回来了,就注意我的言行。那种感觉,坦白说,那感觉蛮不好的。

 

主持人Freya:

所以,其实大家的观察都会有很多类似的地方,就是即使在海外,都还是有时候是出于习惯或者是出于别的原因,还是没有办法把这个料靠完全摘掉。但是脱口秀,脱口秀其实它是被称为冒犯的艺术。你们是怎么理解的呢?或者说,你们认为什么样的表演才是优秀的脱口秀表演?在国内的话呢,就像刚刚我们所讨论的冒犯很多是不被允许的。很多时候我们所看到的一些演员的冒犯,就只剩下自我搞笑自我冒犯了。我不知道你们的观察是怎么样子的,那还是Blank你先来聊一聊首先

 

Blank:

我是觉得就是作为冒犯的艺术。我倒是没有觉得它是冒犯的艺术,只不过是在国内感到被冒犯像是被呼吸一样简单,就是就是大家都很容易,就是大家对于冒犯的这个阈值实在是太低了,而且大家都不愿意,都不太爱听,就是对自己不太好的话。所以大家都说我被冒犯了,我被冒犯了。但说实话,我们脱口秀就只是正常的出一些和常人讲的不太一样的,一些小小的意见吧,不同的观点。但是在国内这个我觉得国内大环境,所有人都是比较以自我为中心的,但凡是和我想的不一样的就是冒犯,就是敌人然后所以这也就导致了脱口秀刚好又是一种以语言为载体的艺术,就其他的艺术像是画画呀或者是音乐呀。这些门槛比较高,大家不太能理解它里面的冒犯性。但语言的话就大家都能听,懂,然后一下子大家就都能欣赏这门艺术了,然后就会都觉得冒犯。所以我并不觉得它很冒犯啦,说实话。

 

主持人Freya:

那你认为就是一场优秀的脱口秀表演,它最需要具备的特质是什么样子的,就是脱口秀核心的一个特质是什么呢?

 

Blank:

我觉得脱口秀说白了,就是一个人在讲自己的观点,但是它是用好笑作为一个能让你听进去的工具。所以,我是觉得是有自己的思想,同时也好笑吧。

 

Vickie:

哇,Blank,这个说的好好对。

 

主持人Freya:

就是思想和观点。所以,Vickie,你也是赞同的是吗?你的看法呢?

 

Vickie:

我觉得BEN刚才说的这个好棒,幽默是一种工具,其实我当然我在现在人在美国然后讲脱口秀。我自己段子里面有提到说哦,我之前在中国开始讲脱口秀。所以讲完之后很多演员会跑上来问我说哎呀,你在中国讲不是什么都不能讲吗?我就说你们老外有时候也很笨,其实就是在没有言论自由的情况下其实有很多东西可以讲。我,相对于美国一般的演员,我可能我的段子冒犯的内容相对少,但是我的观察我觉得可能比他们一针见血,因为我必须要找到在审批下面可以存活的段子,其实对写作来说,我觉得是一个特别的挑战,当然能不要有这个挑战是最好的。当然最好的情况下是什么都能写,什么都能讲。但是我自己当初是一直把审批的这个挑战,当作是就是写作的一个⋯⋯

 

主持人Freya:

创作的一个挑战, 一个锻炼。

 

Vickie:

对。 就像你写诗,你押韵有一定的一些规则,我就想说好吧,那我就是给自己定了这些规则。我在这个规则下面操作那,看,我能做得多好。这也是一种不同的锻炼。

 

主持人Freya:

那Victoria呢,从你的角度,你会觉得什么样就是是一个优秀脱口秀表演。

 

Victoria:

嗯, 我最早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讲脱口秀?我是为了表达的,就是我并不是说我是为了说让大家发笑,可能是我觉得是一个工具,就是像刚才两位前辈说的都是工具。但是我现在讲开了,以后才发现好笑确实是唯一的标准,因为你现场的观众其实不笑的话。他们是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听你说话的。我发现先得让他们笑,然后你才能顺便把你想讲的东西带出来。所以我现在就觉得就你先把观众逗笑,是毫无章法的,你什么表演很强啊,文本很高级啊,或者你演杂技学猫叫学狗叫都可以,你先把它逗笑,逗笑了以后,最后那个底你可以说一些你想说的话,但可能那个表达也要很克制吧,不能让它变成一个演讲。这是我对一个好的脱口秀表演的一个认知。其实我认知上向上冒犯这件事情,是不能冒犯弱势群体的,就是你得冒犯比你更大的一个东西,更权威的东西,或者是一切制度,一切不合理的定义这些事情我觉得是可以冒犯,但是你不能去冒犯残疾人呀这些或者说racist,这都不行。所以冒犯在这里。我觉得就是一个向上冒犯的东西。第二个我觉得刚才blank讲得特别好。就是我觉得为什么中国特别强调冒犯的艺术。这五个字是因为中国的观众太容易被冒犯了,而每一场之前如果告诉大家 OK。脱口秀是个冒犯的艺术。如果大家被冒犯了,请不要觉得意外。这就是脱口秀的本质。我觉得这是中国经常说这五个字的原因。本质上就是想安抚一下大家。你们如果生气了,不要生气。我觉得是这样子的一个意思在中国。是这个意思最后就能嘲笑的就只有自己了,因为嘲笑自己。观众是可以会笑的只能扮演一个小丑。我觉得这个其实还挺可悲的。

 

主持人Freya:

嗯,很有意思的解读,尤其是就像我们所看到的一些,不是所有啦,但是很多很火的国内脱口秀演员,他们其实因为对别的冒犯,就像你说,对更大的东西表达冒犯,其实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很多时候都剩下了,比如说扮丑啊,或者是怎么样啊之类的一个自我的冒犯。这个其实是也是一种自我审查,或者是一个比较残缺的一个脱口秀表演吗?是这样子的吗?

 

Vickie:

我觉得其实国内现在这样子的情势是真的很可惜,因为我觉得华人文化本来就是一个阶级意识比较重的文化,那其实幽默,嘲讽,这些工具本来是那种可以拉平大家之间的关系的一个方式。就是幽默其实是一个可以让大家更平等。

 

主持人Freya:

是有很大空间的。

 

Vickie:

对,我觉得就像以前的宰相要提醒皇帝要谦虚,要三思。有的时候需要一些很一针见血,但是又不会冒犯的方式去沟通这些。我觉得这是一种说话的艺术嘛,那中国,国内现在这样子的不是说打压嘛,其实很可惜。我当然知道当局为什么要打压,但是我觉得对年轻人来说特别是你在工作压力很大,然后觉得对于经济,对于自己的未来没有很正向的一些期待的时候,至少你在下班之后可以去黑压压的房间里面跟大家笑一笑,是可以纾解很多这种对于阶级,对于贫富差距,这种是可以纾压的。但是如果你连这个这样子的outlet都不给他们的话,搞不好最后爆出来的比你本来要压抑的那个还严重。

 

主持人Freya:

嗯,这个观点很有意思,就是他跟其他的文艺类或者说是新闻类的媒体类一样,他其实是一个社会的一个重要的作为很多普通人,很多人的一个表达的一个出口。如果这个出口被。赌得非常严实那,其实对于这个社会来说是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那我们再聊一聊就是,你们三个都是女性脱口秀演员那在日常从业当中,从你们的视角来说,会比男性演员遇到更多的困难吗。比如说,Victoria,从你的观察和经验来看,你会觉得女性脱口秀演员会比男演员更怎么说呢,更不容易搞笑,或者更难赢得观众的笑声吗。

 

Victoria:

我不知道,因为首先我演出的次数确实也不够多。我自己的感觉我不知道对不对。就是一个是女生的声音小,女生的声音小。这件事情其实在脱口秀上,表演上是有点吃亏的。你有时候要去喊出来,喊出来的时候他可能就不是你一个平时说话的一个声量,因为你那种女性的某种幽默的这种叙述表达可能观众未必能get到。我不知道,我这个观察对不对?第二个的话我自己做一个南方的一个女性。我口音还是有点问题就是不知道。就是你知道就是这些北方的人他们口音一出来就是很好,笑对,吧,这个山东人一出来就好笑他们说什么都好笑。我一个南方人,我之前用一个就是因为我是接近上海那边的嘛,我就是用比较接近上海那种方法。就读了一篇稿子大家说你这个太做作了不好笑的。我心想哈哈,那个就他们就不知道南方人的口音是好笑的你知道吗。这个就很难受。我觉得南北差异,这个对我那我觉得南北有差异的话男女就是也是会有这样的差异的,但我也可能是一种借口可能就是不好笑然后我就觉得另外一个要克服的东西是一种表演欲,因为我天生是一个比较挨的人就是我讲幽默的方式是那种比较冷的,比较平的,那种方式去出然后我现在可能也是跟一些比较平的就是这样子表达一些演员去学。但是你知道,男生好多男生就是天生的表演家。他们可能从小在课堂上就在那边插科打浑,抢老师的话。他们已经很熟悉这种在众人情况下要表达自己的。男生太想表达自己了。我觉得我对于要在一群人面前要去炫耀自己,要去卖弄自己让大家笑我觉得我心理上是有一点点关口要去克服的。但我觉得男生没有他们一上场就我是这个天底下的王,这个东西我自己。觉得是不是女性要克服的一个东西,但是就是 anyway.就是我的一个观察。大家可以再补充一下。

 

Vickie:

没有人会说男生去台上表演是抛头露面,但是女孩子上台,人家就会觉得说啊,你是不是想要注意力,你是不是想要人家多看你呢,女生话这么多就是身为女性本来就是觉得绝对是一个弱势那我也常常碰到说不管是在就是在中国, 在台湾,在美国,我都有碰过这样子的就。如果我开开男性的玩笑开得太用力了,我就会看到第一排的男性开始手就插起来然后。那个身体,语言就开始非常的僵硬,然后最糟糕的情况是如果他旁边有个女伴的话哎呀, 女生现在也不笑了。男朋友不笑, 他女生不敢笑了。我就碰到这种状况。我就是最伤心的。然后女孩子表演还有怎么穿衣服?男生上台表演就随便,一个帽T就上台了。女生要想说我要化妆,但我不能化得太妖艳。太妖艳的话,人家会分心然后觉得我不认真,我要穿好看的衣服,但是又不能太邋遢。男生可以穿得很邋遢。女生相对的你没有看过。我很少看女生上台不管在哪里。很少看女生上台就是一个帽T就搞定了。纽约偶尔会看到纽约,如果有那种真的底子很硬的演员就背个背包,一个帽T一点妆都没有画单独就上台然后把大家笑垮了然后就走人就那种。我觉得这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是要把我自己最丑的一面带上台然后人家还笑然后还很看得起我,这是ultimate我的目标,但现在还没有达到。所以现在还是要画了眉毛才能上台哈哈,哈哈。

 

主持人Freya:

这个观察也是很有意思。那Blank你呢就是?

 

Blank:

刚刚我觉得我听那个Victoria的意见,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是刚好今天那个Vickie是在台湾长大的,我是福建人。就是我在福建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有台湾腔,虽然在Vickie面上,哈哈哈哈。就是今天所有人我我应该能听出来Victoria是南方人,但对我来说不算有口音。我觉得就是Victoria你听听我讲话,会觉得我有南方口音吗?

 

Victoria:

反正我听不出来你是福建人?

 

主持人Freya:

Vickie你会觉得Blank是台湾口音吗?

 

Vickie:

那肯定也不是,那肯定也不是,我觉得。

 

Blank:

对吧,就是。但我确实觉得南北方的这个对立,我是挺同意的,就是因为北方人大家就是已经习惯了什么赵本山,刘老根,大舞台这种腔调,所以大家更容易产生一种就是他们这样说话更好笑,然后觉得我们普通话不标准这样的印象。这点我是觉得会有的,就算我讲英文的时候他们也会觉得我有口音,但我说白了,我说英文的时候也不是大家眼中国外感觉的那种中国口音,更像是我的福建口音带到了我的英文里面。这个也会稍微有一点阻碍。但是我觉得男女生说话声音大小,这方面我是有点困惑的,因为大家不是都有麦克风吗就是。

 

Victoria:

对,但是你知道,同样的一个麦克风就是男生一讲,特别宏亮,整个场子就到最后那一排观众都能听。就是女生的话,你要试麦。但是你试麦的话,那个麦克风就是男生那个麦一定是好的。女生我们是要试过的,不然的话它有可能出来那个声音就很小。

 

Blank:

要练丹田了。

 

Victoria:

对,可能是我的问题。我要练一下。

 

Blank:

没有。这不是你的问题。我觉得是音响师的问题。应该是音响师他们应该要自由的调,就是跟一些不一样的人的对。是设备的问题。

 

主持人Freya:

是技术问题。回到这个话题,就是女性脱口秀演员会比男演员更不容易搞笑,更难赢得观众的笑声吗?

 

Blank:

这点,我说实话,就是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困扰。我甚至在国外的时候我觉得,如果大家在国外应该会有一个概念,就是在讲英文的时候他们会有一个Racial quota,就是他们在定演出的时候,有时候甚至会他们会有意的会增加少数民族和那个性少数群体还有女性的这种权重,然后我甚至可以说我觉得会有些得益于我的女性身份,在我和一个男性在同样程度好笑的情况下,我会更容易接受预定。说实话是这样的。

 

主持人Freya:

那在国内会很不一样吗?

 

Blank:

国内大家不太care这些吧,虽然现在国内大家也是有女权的风潮,在然后大家也会稍微注意一点。但我说实话,国内很神奇的是国内的女性从业人员的比例是相当高的。首先,你看,今天这个播客,四个人都是女性,就是在国外的话我可以说男性演员还是更加的作为主流,在国内讲中文脱口秀的女性从业者比例算是很高的,讲英文脱口秀的,那就是更有意思了,就是基本是女性为主流。

 

主持人Freya:

嗯,那其实因为之前也有看到一些文章或采访或者是接触一些女性脱口秀演员,在国内的怎么说呢,就是虽然说从业者会很多,但是你要想幽默,想搞笑。其实很多女演员会有很多困惑,就是就比如说在台面上或者是大家都耳熟能详,大伙的都是会比较可以扮丑啊这种展现自己的,就是女性本身的美然后跟这个幽默好像是有点冲突的。就是你,如果幽默搞笑了然后你就不漂亮,不性感了是会有这样子的吗?你们觉得呢。

 

Victoria:

这应该要问谁?你知道吗上海有一个喜剧演员叫做Don Wong。他在微博上面还蛮红的。他就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好笑的喜剧演员。但是他的段子要写得那么好,才让人家不会就是看着他这么美然后就吓傻了,然后忘了要笑。这是我觉得可能是他独有的包袱。一般,我们喜剧演员通常没有那么漂亮。

 

主持人Freya:

所以有的时候确实就是外表它可能会成为一个搞笑的负担。是吗?

 

Vickie:

是的?不过我觉得女性比较辛苦的还是一方面是有这种就是比较性别刻板印象的包袱,那另外一方面呢,毕竟我刚才开个玩笑说就是女生上台是抛头露面,但是也是有一个安全上面的问题,比如说很多脱口秀场子都很晚。你晚上要回家可能在上海治安很好,没有太大问题。我在纽约有时候晚上回家我是会有这方面的顾虑。那这个对于可能刚开始想要做喜剧的女性来说,可能是一个门槛,那你还有像我比如说我在上海的时候有碰过开放麦有一个男生开始跟踪我,然后在线上线下地骚扰我。那我就因为这样子超过一年的时间,我都没有表演这是男性不会碰到的状况呀。

 

主持人Freya:

那然后说到内容的话。比如说讲一些女性群体比较关注的主题,你们会在表演中会有意识地就是增加或者是讲这些女权主义,或者是女性群体比较关切的主题吗。首先,Victoria,你讲一讲你的就是参加女权开放麦,女权脱口秀具乐部的一个初衷,然后你的期待是什么样的?

 

Victoria:

我找女权脱口秀作为我的第一篇稿子的就是讲的地方,其实就是想要一个比较友好的环境,想要笑声大一点嘛,因为我知道大家对于可能没有那么好笑,大家也会笑得很大声。那可能对我也是一种鼓励那当时笑声确实是很大。然后我就飘了,然后去普通场就讲凉了然后就讲哎呀,脱口秀还是挺难的。哎。刚刚在女权脱口秀讲完,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哎呀,脱口秀吧就是太简单了。这件事情,结果普通场景讲就冷掉了。我觉得关于女性讲女性话题,这件事情我知道有很多的观众经常会抱怨,说你们女人怎么就讲来讲去就是这些东西,你们就没有其他话题去讲了吗。但实际上这就是我们每天面临的困境吗,那你说就讲我们最care的事情。这就是我们最care的事情那这个事情,可能就是男性体会不到的东西,那我周围的女性脱口秀演员,基本上好像第一两篇稿子都会不一定是全部讲性别的,但一定会沾点性别的东西。我觉得这就是他们想表达的东西,我觉得特别好。我自己还有一个点啊就是我讲的时候我还蛮注意我的用词的。我想尽量在我这篇稿子里面不要用有任何在性别上不正确的东西。比如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我上篇稿子我想讲一个就是女佣房。因为女佣房这个词讲起来特别顺,我一直想把它改成佣人房,然后我背稿子的时候就老是讲过去女佣房女佣房。后来我太难受了,我就把这个词给去掉了,因为我觉得我不能让女佣房这三个字出现在我的段子里。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个要求吧,就是起码我在我的意识里面,不要出现这种男权主义的脏东西。

 

Vickie:

男生想讲什么就讲什么都是题材。女生讲什么就突然是性别题材。

 

Victoria:

对的。

 

主持人Freya:

会把这个归类为女权主义。或者说你在讲性别的议题,男生讲,就会觉得是一个日常的议题,是这样吗?

 

Vickie:

是。我现在在纽约就是有参加这个 Women's Comedy Collective.他们就是做女性的专场。我自己在上海的时候我们也有办一个就是偶尔会办一个女性专场。那个场子的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单口喜剧。这个东西是演员跟观众之间的那个关系是非常密切。这是一个虽然说是只有一个人站在台上讲话,但它其实是一个跟观众的对话。你不是单方面你自己觉得好笑,就好笑。观众一定要觉得好笑,但是观众要觉得好笑的话。他要懂你的点。你听到了一个你觉得很熟悉的或者你觉得很有感触的,你会会心一笑或是,当然理想状况是会心大笑,对吧,那女性我们会想要做这种女性的专场,就是因为偶尔女生也会想要有主场优势嘛,我就像我刚刚讲的,男生讲什么都是题材,因为大部分的观众主要都还是男性,那我们的社会文化也还是主要是男权为主那偶尔至少一个月一次吧,让我们女孩子有一个自己的场子,我们自己听自己的题材,我们会很有感触。那个时候就是场内的氛围是非常,非常不一样的。我甚至听很多朋友,女生朋友,或者是性少数朋友来听了女生的场子会觉得说,喔,刚刚这场听完了,好疗愈。我怎么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

 

主持人Freya:

就是女性群体之间的这样一个连结,。

 

Vickie:

对,女性本来就是⋯⋯现在当然是希望一代比一代好。但是女性表达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革命吧?我们通常是还是社会,还是期待我们要温柔,要安静,要听话,要乖。那你要登上台抓个麦克风大声讲话。这一切都不是很传统女性的美德⋯⋯

 

主持人Freya:

无论在台湾还是在中国国内,这个确实女性的困境还有女权会不太一样,但是很多困境是类似的。

 

Vickie:

是的。我现在在纽约这些女性专场也是大家都是反应非常热烈,因为一般的专长还是不是,他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主持人Freya:

嗯,那Blank你呢就是你会在表演中会经常有意识的去讲一些女性群体,女性的比较关切的主题吗?

 

Blank:

我说句实话就是五年前。就是我刚在国内讲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国内不太有人讲这样女权的话题。那个时候我讲了很多女性相关的内容。但近几年,因为国内我也看到越来越多的女性在讲这样的内容以后,我其实就没有在讲相似的内容了。就是对我来说,我更多的像是讲别人不太讲的东西,作为一个单口演员,不是一个女性单口演员的身份来说,肯定是一个更少有人讲的话题对我来说,更加是我创作的源泉。而且,再加上这两年,我改用英文讲了之后国内的女性话题和国外的女性话题又是相当的两回事。所以我就这两年就并没有接触太多关于女性相关的。肯定是有女性的内容,但并不是我们刚才所讨论的那种国内的女权思潮相关的内容。我在英国这边有参加过一次英国这边的女权开放麦,他们在伦敦这边也有很有意思。 我只能说这种女性观众,女性开放麦的这种场所,首先我当然是非常的支持,我觉得这特别好就是能给更多女性上台的机会,然后能受到鼓励更多的表达自我,这肯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我很害怕的一点就我个人,有所顾虑的地方是我很怕这会成为一种女性之间的自嗨,就是嗯我⋯⋯

 

主持人Freya:

懂你的意思。

 

Victoria:

我认同。

 

Vickie:

我懂,我懂,我很害怕就是参加的观众大家,我觉得今天我们就很有。今天大家很有幸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庆祝我们女权的胜利。就是大家能够参加,就是大家都起码受过一些女权的教育或者大家我是非常有幸能够有已经被启蒙,但是更多的,更普遍的大部分的女性。我觉得她们应该还是处于一种很难接触到这样的形式中来。然后这种时候会不会一些更有启蒙性的,更加简单一些的单口喜剧会对她们的帮助更大呢,这是我有时候会顾虑的一些小小的问题。

 

Vickie:

我懂。我懂Blank的这个顾虑,因为就也就像Victoria刚才所说的,有一些段子你拿到女生专场去讲大家笑得很开心。但是你拿到一般主流的场,人家就笑不出来了。这个就是我们会提醒可能从如果他起步的时候是从我们女生专场开始起步的演员。我会提醒他们说你要知道这个段子不一定到哪里都能用。你真的想要做好的单口喜剧演员,你要什么场你要都要能让他们笑,就是这还是你的技术还是要在的,这个还是要锻炼,你可以来我们这个场,是一个暖心,是一个疗愈。我们是偶尔可以让你放松的一个地方,但是你不能依赖说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单口喜剧,是一个对话作为单口喜剧演员,你不能自视太高。你不能觉得说我觉得那个好笑观众没有笑。那是观众的问题。从来都不会是观众的问题。我们女生自己可以讨论说啊, 什么东西男生不愿意笑,那这是我们专业上面的挑战。

 

Blank:

但首先,肯定也不是所有参加这种开放麦的人,都是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当口喜剧演员。我们只是对自己有个特别要求,大家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去借助这个场所或者平台,能够抒发自己的观点,那我觉得这真的是最完美的场所是。

 

Victoria:

其实我觉得两边我自己觉得女权脱口秀跟普通场对我来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场子,就是女权脱口秀,就是一个表达观点的地方。她是观点肯定是第一位的,普通的场子才是我去练技术,去练真正怎么样讲一个笑话这样子的一个地方。我觉得两边对我来说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也不会说去真的去比较他们。反正我两个场我都会去。但是如果在女权那里笑声特别大的话,我也不会觉得就我好笑,我就觉得是我的观点赢得了大家的共鸣这样子。

 

主持人Freya:

嗯,那我们最后再聊一聊,就是你们个人在喜剧上的未来的计划是什么样子的呢?以及你们怎么看待华语脱口秀的一个未来? Victoria,你先说,虽然你说你刚刚也有想法用英文去讲,尝试用英文讲,嗯,那你觉得就是未来的重心是什么样子呢?或者说,用中文讲脱口秀,讲中国或者是中国人关切的事情,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吗?

 

Victoria:

我自己现在,当然我现在才讲了三场开放麦,我觉得讲我未来的计划也很好笑,但是呢,大概的想法也是说,我觉得中文我感觉我还是没办法放弃。因为我对于中国的处境我有太多想表达的东西了,英文的场景底下可能表达的主题也会有点差异吧。所以,因为我想聊的就是在中国发生的事情以及华人发生的事情。所以对我来说,中文这个东西我就没办法割舍这件事情。但是英文的话,我肯定是想去试的,因为英文的话我觉得是一个练习技术,或者说有更多的听众群的这样的一个地方。所以我估计两个可能都会想去试一下。然后,对于中文脱口秀的未来,其实我还蛮乐观的,虽然我知道刚才Blank说她很悲观,但是我是蛮乐观的。我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里面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作品叫做笑吧皮奥罗维奇。他就是讲二战快结束的时候就是在德国一个纳粹占领地是禁止搞笑的。最后他们通过搞笑的方式去拖住了长官救了他们的朋友,虽然他们最后自己被打死了对,然后这个节目我就看一次,哭一次。看一次,哭一次。我就觉得那个编剧就懂我们,但我不想给他泼脏水。觉得他是反贼什么的,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写这个剧本。但我的解读就是幽默是真正的武器。华人都过得这么苦了对,可能在中国也有他的困境来了。美国也有他的困境他们肯定是需要出口的。我觉得那个笑声是压不住的。我觉得脱口秀在中国也就短短的,不过十多年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实在实在,中共不能讲脱口秀的话。我们就把火苗带到海外保存吧。

 

Vickie:

来台湾,来台湾。

 

主持人Freya:

那blank。

 

blank:

我中文喜剧也不太想割舍,但我的计划是我说一句不怕冒犯的是。我是觉得中国的观众是一个相当有一点势利的群体,我是更希望自己在英文的上面做出一些成绩之后,然后我再回头再重新再去做中文的喜剧,然后中文喜剧呢我觉得还是一样的话。我觉得中文喜剧没有未来。我是希望两边都能讲吧,就是我用英文喜剧是想要成为一个就是我也知道,吉米欧阳这样的华裔喜剧演员,但是我从来没有见到一个来自中国的中国喜剧演员,在世界上能够抒发他的声音,就出来之后很多人也会对我们就像是呃Vickie之前说的,就是有很多人都会关心哎,你的中国讲单口喜剧,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大家都会好奇。然后我也是想成为一个能够连接的窗口吧,能够给世界展示真正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对于国内中文,毕竟是我的母语,也是我表达最舒服的语言。我当然有一天更希望能够用我的母语说在中国真正发生的事情,但我觉得没有未来。我并不是觉得喜剧演员没有未来,我觉得喜剧演员他们真的是特别厉害的群体。我是对喜剧演员等于是在中间的那一层,我对政府和对人民没有信心。

 

主持人Freya:

嗯,了解。那Vickie你呢,你的个人计划。

 

Vickie:

我必须要说,我觉得Victoria跟Blank都讲得非常好就是讲得。我有一点感动,我觉得我对中国的喜剧我是有信心的,因为我自己在上海的时候我看过政府的打压就是是一波一波的,它是会有起伏的。所以我觉得,像Victoria讲的这路还很长,毕竟脱口秀在中国才刚起步。路还非常长。我是有希望的那我自己的发展的话。我已经38岁了。我已经对自己接受的一点是我现在英文讲得比中文好。这有一点丢脸,但是我这么多年来的英文段子的锻炼我的英文表达能力是真的比中文好。那我自己的定位是我希望继续帮台湾打广告。我希望继续能也帮我就是在中国的朋友发声,有时候什么访问的这些情况,我可能就是还在中国还有家人,或者是中国人的朋友可能很多话不能讲,那我希望在不冒犯的情况下,我是希望能多帮中国人出口气,然后我希望看到更多的华人不管是在中国国内,在台湾或是在海外都能继续做单口喜剧。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而且很自由,自主的一种表达的艺术那我希望看到更多年轻人往这个方面发展。我自己身在 现在运气那么好能来到纽约。这算是单口喜剧的首都。我还是要找一个全职的工作。房租还是要缴,但是在有时间的情况下我是希望我可以把我的单口喜剧推到极致。那这个极致是会在哪里我就还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力。

 

主持人Freya:

你讲的也是很感动。然后,Blank,你刚刚有发出笑声。

 

Blank:

确实要找个全职工作。房租好贵啊。

 

Vickie:

是的,单口喜剧?我们刚才都没有聊到这件事情

 

主持人Freya:

对,这个也是想补充的,就是专门做喜剧可以糊口吗?

 

Vickie:

没有钱啊。不行,不行,不行。

 

Blank:

我可以。

 

主持人Freya:

那你很厉害。

 

Vickie、Victoria:

厉害厉害。

 

Blank:

但我也想要一个全职的工作。流出了心酸的泪。

 

主持人Freya:

那今天聊得很愉快,然后非常感谢三位的分享,你们的不同的观点,不同的角度,都非常的有意思。然后也祝愿三位在向着自己心中喜剧理想的路上能够非常的顺利,然后也能够同时在物质上也能够越来越丰裕。那就感谢三位今天的播客节目到此结束。谢谢大家。